在古画中品味古人心事

2017-08-14 11:10:39|来源:海南日报|编辑:陈爱暖 |责编:杜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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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渔乐图长卷(局部)

  经历了五载春秋,海南省全国第一次可移动文物普查于不久前落下了帷幕,共普查可移动文物数量108856件,收藏于全省6个行业系统的51家文物收藏单位,其中有书画2002件。

  一叶扁舟,山水隐于一片白茫茫间,鸟绝,鱼沉,人无,远远看去,只有一点,清旷孤绝,既像柳宗元的《江雪》,又如张岱的《湖心亭看雪》。在一些古画爱好者看来,绘画的魅力不在于技艺,而在于从中读到生命走过的印记。

  磨墨添香,铺纸洗笔,这些略显庄严的仪式感体现了古人对书画艺术的虔诚恭敬之心。作为现代人,我们应怎样欣赏古画之美呢?古人的这些笔墨中又隐匿了怎样的心事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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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代虚谷色绿竹扇面

  古画之美 美在荒寒之境

  古画是指古代的绘画作品,是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,是中国艺术的瑰宝。从美术史的角度讲,1840年以前的国画,我们都统称为古画。

  元代的《寒柯双鸟图》现藏于海南省民族博物馆,但见天气阴沉,地下蓑草倚靡,古木寒林的萧瑟环境中,两只惆怅的雉鸟畏缩在古木上。画家林先动认为,这幅画体现了中国绘画视觉审美的最高境界——荒寒之境。

  古画中的荒寒画境,于冷寂中体现出活泼的生命,用禅宗的话说,看似“死搭搭地”,却是“活泼泼地”。比如在这幅画中,鸟的外轮廓很美,枯树以干笔为主,树干画完后,用干笔点苔,和上面的枯树形成对比,就生动多了。“点苔、湿墨用得比较多,这样就增加了块面感,与鸟的块面感形成呼应。”文物鉴定人员韩惠娇说。

  “在荒寒中追求生机,在生机中更见荒寒,生机是希望,荒寒是寂然,其中所包含的微妙情怀,正是古画荒寒之境最值得重视的内涵之一。”在林先动看来,古画的荒寒寂历通过枯拙生冷的境界创造,着意于无生意处,颠覆生意的美学追求,到花开花落的背后去谛听落花的声音,在长河无波的宁静中感受意绪的奔放。

  “中国古代绘画中所蕴含的境界往往折射了中国古代哲学思想,与儒释道的精神一脉相承。”海南学者戴文认为,儒家文化影响下的美学观属于“看世界活”,而受道禅哲学影响的画家,并不着意于形式本身追求活意,而是放弃我执,放下对物质形式的执着,让万物自在呈现。

  比如深受道禅哲学影响的倪瓒、陈洪绶、八大山人等画家的绘画不是“看世界活”,而是“让世界活”:不是画出一个活的世界,那是物质的,而是通过寂寥境界的创造,荡去遮蔽,让世界自在活泼——虽然没有活泼的物质形式,却彰显了世界的本原的真实,所以它是活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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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罗汉图

  古画之美 美在有生命的笔墨

  关于绘画,《习苦斋画絮》记有一则有关东坡的趣闻:东坡在试院以朱笔画竹,见者诧异,“世岂有朱竹耶?”东坡反问,“世岂有墨竹耶?”

  梅兰竹菊是花中四君子,也是古代文人喜欢用诗书画描摹的对象,现藏于海南省民族博物馆的清代虚谷的《色绿竹扇面》具有鲜明的个性,画面中文字用笔简逸,流利秀雅,竹子则给人空灵、冷隽、瘦削的感觉,令人过目不忘,尤其是画面中流露出超凡脱俗、空灵稚拙、清虚冷逸的意境之美,仿佛置身于大自然中,让人的心灵为之澄澈起来,得到一种陶冶,使人心旷神怡。

  东坡的反问,是中国古代绘画史上的惊天一问,所突显的便是古画中所描绘的事物像不像的问题。戴文认为从海南省民族博物馆收藏的明代《圉人洗马图》也能略窥东坡的反问。此图中一古装圉童在引马入池,用笔疏松简放,干笔略皴马体,但马驱过于简化。

  他说,同为画马,这幅画的马就与清代外籍宫廷画家郎世宁、中国现代画家徐悲鸿的画法很不一样,他们笔下的骏马栩栩如生,而这幅画以意笔画马,极善抓住动态和神情,这也从侧面说明,中国古代绘画并不注重像不像的问题,比起写实,更看重写意,用笔墨讲述自己一时的心境。

  诚如曹操在《步出夏门行·龟虽寿》所言:“老骥伏枥,志在千里。烈士暮年,壮心不已。”戴文从这匹马的眼神中读出落寞与诗意,他说,这是一种拟人的画法,画家画的不是马,而是自己,只是借由马来表达自己某种失意,使人联想到“千里马常有,而伯乐不常有”的感慨,在这里,画中的形式只是一种表达人情意世界的媒介。

  在中国哲学“言无言”“不立文字”的整体哲学背景之下,如何建立一种超越于形式本身的语言,成了中国古代绘画的关键。林先动认为,中国古代绘画发展的重要特点,就是将笔墨、丘壑(指古画中的具象性因素)、气象三者融为一体。也正因为此,中国古代大家之作才会有一种超越形式的思考,画中的笔墨不仅仅是技法的笔墨,更是作为绘画生命整体的笔墨。

  墨分五色,以水调节墨色多层次的浓淡干湿,有浓、淡、干、湿、黑之分,也有加“白”,合称“六彩”的。中国人对黑白世界很入迷,就像围棋的黑白世界中,蕴藏着无尽的奥秘。戴文认为,古画中的笔墨不在于画得多少,就像倪瓒的画以简著称,往往几片石,几株树,一湾若隐若现的水,就构成一幅绝世佳作。

  “以一木一石求云林,几失云林。”明末清初的画家恽南田认为,笔下锦绣在于心有丘壑,只求形似反而南辕北辙。这与王家儒的看法不谋而合,他指出谈笔墨必然强调笔墨体现出的精神境界,谈意境必然从富有创造力的笔墨里才能达到,谈精神一定谈到人的精神品格、修养、境界,从任一个角度都可以欣赏古画,但一定要辩证的把它们关联起来,否则是无源之水。

  古画之美 美在“扁舟一叶五湖游”

  古画笔墨的背后,是画家所创造的一片心灵氛围,表现的是他关于世界的理解,他的人生体验,他的独特的宇宙意识和历史感。就像现藏于海南省民族博物馆的清代《渔乐图》,画中描绘湖山相接,渔舟停泊的港湾景象,人物、景物描绘生动、优雅,表现出画家对安居乐业的恬静生活的向往。

  渔父,是中国古代哲学和艺术的永恒话题。楚辞和《庄子》都有《渔父》篇。楚辞《渔父》中的屈原洁身自好,“举世皆浊我独清,众人皆醉我独醒”;渔父却认为,君子不应凝滞于物,应与世推移,任运而行。庄子杂篇中的《渔父》,则是庄子思想的化身,提倡顺化一切,通过孔子与渔父的对话,讽刺儒家欲以仁义来教化天下的入世观。

  戴文认为,在这两段的对话中,渔父俨然成了运化自然思想的代言人,其后,渔父几乎成了“渔隐”的代表。“‘元四家’之一的吴镇创作过大量渔父图和渔父词,他继承了张志和、荆浩等开创的渔父艺术的传统,将它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。”

  许多人在介绍吴镇的时候,都喜欢称他生平好道禅与易学,绘画多哲思。据说他会算命,晓机微,说他晚年以此为生,生前还为自己预建墓地,并命名为梅花和尚墓,兵荒马乱时,诸墓被伐,唯此和尚墓幸免。

  恰恰是这一智者要扁舟一叶五湖游,他要做浩荡乾坤一浮鸥,在辽阔的天际自由翱翔。

  王家儒认为,中国画精神气度里面最讲究的就是格调,而格调又常常与人的品格绑在一起,故中国画理论中特别强调人品、品格,将“逸”品定为最高品质。

  这是一种自有情怀,不同于隐匿山林,渔民的生活常常伴随着凶险,所以渔父的隐逸不是失意的逃避,而是性灵自由的人生选择——我是自己生命的掌舵者,驾着自己的人生航船,走向自己愿意去的地方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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